人们经常问我：“你在《当今大马》最自豪的成就是什么？”奇怪的是，我最自豪的并不是我们在政治上的影响力。那相对容易，尤其是在主流媒体无法或不愿报道重要新闻的年代。

我最自豪的是《当今大马》独立的财务。很少人相信，我们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网站能够坚持这么久，更不用说一坚持就坚持了25年。然而，我们做到了。

我们的旅程并不轻松。我们面临过无数挑战，但在此期间始终保持财务独立。年复一年，我们做到收支平衡，有时甚至略有盈余。其中少数几次面对亏损时，我们试着变通——削减成本，勒紧腰带，但我们从未放弃使命。

我们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我们始终保持精简结构。我们的顶级编辑和经理领着低于市价的薪水。我们拓展收入来源——包括订阅、广告和活动组织。当面临严峻考验时，我们依靠我们最大的资产——你们，我们的读者。你们帮助我们支付过高昂的法院罚款，也资助我们购下总部大楼，你们给予我们无以伦比的支持。

玻璃市大学副教授汉特（Murray Hunter）最近指出，《当今大马》是一个“黑天鹅事件”的产物。上世纪90年代中期，时任首相马哈迪末为了吸引外资支持他的多媒体超级走廊（MSC）项目，出人意表地承诺不会审查互联网。

马哈迪尔后来勉强承认，这一决定来自MSC国际咨询委员会，其中的成员包括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和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当今大马》这样的初创公司会因此崛起。

“灭绝级别”的事件

如今，《当今大马》正面临另一个“黑天鹅事件”。这次不仅是我们，而是全球独立媒体的一场生存危机。有人称之为“灭绝级别事件”。

人们消费新闻的模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也很可能是不可逆转的。很少有人再读报纸，甚至越来越少人访问新闻网站。取而代之的，TikTok、WhatsApp和YouTube等平台已成为主要的信息来源。大多数人现在转向社交媒体寻求娱乐和逃离显示，而非严肃新闻。对年轻观众来说，“新闻”可能意味着任何东西——从名人八卦到时尚潮流。

在海量内容的冲击下，观众正经历新闻疲劳，许多人选择完全避开新闻。更不用说，AI生成的低质内容泛滥，稀释了优质、深度报道的新闻。

广告商也在避开政治新闻网站，认为它们“不安全”。他们更倾向于选择让人感到快乐而非愤怒的平台。因此，许多新闻机构的读者付费模式失败，网络免费内容随手可得的情况下，读者并不愿意为新闻付费。

与此同时，一种新的内容创作者——所谓的“网红”正在崛起。他们以低成本生产以个人观点为主、通常较为肤浅的内容，获得的关注不亚于、甚至超越传统记者。虽然他们的声音填满了已经饱和的空间，但稀缺的仍然是真实记者最可贵的作品——能够监督权力的可靠的、尖锐的新闻报道。这些最稀缺的报道，往往是本地和全球事件最重要的记录。

威胁我们的不仅是大量泛滥的内容——还有逐渐恶化的新闻标准。在《当今大马》，我们始终在追求新媒体创新和坚持传统新闻的严谨之间保持平衡。当然，我们并不完美，但我们追求准确报道、核查信息和坚持新闻伦理。社交媒体在纠正错误和提供不同观点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内容创作者应该向他们对记者一般，对自我有着同样严格的高标准。

随着财务压力日益增加，媒体机构越来越难抵御来自强大商业利益或政府的压力，这些势力试图控制媒体。越来越少的新闻组织能够坚守底线，坚持报道真相。

尽管人们越来越多在社交媒体上取得新闻，我相信人们对可靠、基于事实的新闻仍有基本需求。毕竟，民主依赖于此。在一个缺乏经核实、负责任报道的社会中，虚假信息泛滥，权力得不到监督。

小众群体

根据《2024年数字新闻报告》，只有21%的马来西亚人愿意为在线新闻付费。如果你正在阅读这篇文章，很可能你是少数支持独立新闻的人之一。正是因为像你这样的订阅者，《当今大马》才能走到今天。而随着广告收入的减少，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个少数群体的支持。

上个月，我们不得不做出《当今大马》史上最艰难的决定之一——我们让一些团队成员离开。这是25年来第二次。第一次是在2000年代初，当时我们刚成立五年，挣扎求生。这在当时是痛苦的，现在依然是。但那个艰难的决定让我们渡过了风暴，我们自此一路走来，记录了马来西亚在后改革时代的历程。

在你的支持下，我们相信我们也能挺过这个“灭绝级别事件”。帮助我们继续做最擅长的事情——传递重要的新闻和观点。在我们面临这一关键时刻时，请与我们并肩作战。立即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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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重庆是《当今大马》创办人。去年卸任总编辑一职，现定居于泰国和马来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