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特写】深入挖掘你不得不知的事
全国选举犹如一场算术游戏,各党权衡着不同族群的人头和声音,在政治棋盘上博弈。族群比例向来是各党盘算选民风向必参考的轴线;不过,性少数却只是政治棋盘上的小卒,鲜少进入政党考量范围。
“我身为性少数,我知道除了少数几个议员之外,两大阵营都因宗教等等的因素,无法公开支持性少数权益。…… 基本上,选举时我就像在投选自己的刽子手,选择到底要谁来杀我。” 法里斯(Faris Saad,见图)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法里斯是一名生活在吉隆坡的跨性别者。身为商业报刊记者兼音乐创作者,他的生活离不开人与世界互动的观察。
媒体工作者法里斯:“基本上,选举时我就像在投选自己的刽子手,选择到底要谁来杀我。”
他认为,大马一般人民其实并不厌恶性少数,但政治人物却经常透过媒体,传达压迫性少数的负面讯息,以证明自己较“伊斯兰”。
“当两个巨头彼此相斗,而利用我们作为小卒,没什么好事能发生。小卒是棋盘上最小的东西,你可以轻易为了更大的议程而将它牺牲。” 说到选举,另一名生活在雪兰莪的跨性别者多利安(Dorain Wilde)则如是形容。
打击性少数争取多数支持
谈及性少数在马来西亚的政治处境,多名受访者在不同的访谈中都不约而同提到雷同观点。
社运分子妮莎雅尤(Nisha Ayub,见图)认为,政治人物透过主流媒体传达打击性少数。她担忧这种现象,最终将让弱势群体陷入劣势,遭受更多的迫害和暴力。
社运分子妮莎雅非常担忧,政客透过媒体打击性少数,最终将让他们遭受更多迫害和暴力。
“社会上种种问题,都是当权者种下的果,包括政府和伊斯兰法系统。他们向公众传达负面讯息并鼓吹憎恨,让社会大众产生愤怒和恐惧,进而以负面而暴力的方式对待少数群体。”
“这种情况令我害怕担忧。我必须悲伤地说,性少数被利用为代罪羔羊。他们希望成为看起来‘最伊斯兰’的政党,因此透过大喊 ‘我们反对LGBT’ 这种话来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妮莎雅尤向来勇敢乐观,但她说到这里却也眉头紧锁。
“伊斯兰竞赛”的牺牲者
纵观近年各党政治人物的发言,确实可见性少数课题像是烫手山芋,而有时更像是攻击政敌时抛出的手榴弹。
诚信党顾问阿末阿旺在2016年2月形容性少数是马来西亚“最大社会问题”,并宣布将成立劝导理事会以解决问题。
槟州丹绒武雅州议员郑雨周两年前成立跨性别社群委员,后来槟首长林冠英却指这是前者的个人行动。
槟州丹绒武雅州议员郑雨周(见图)推动成立跨性别社群委员,协助改善公共设施以照顾跨性别者的需求。该委员会于2016年5月正式成立后,伊党随即谴责槟州政府认同性少数群体;而槟首长林冠英则马上澄清,该委员会属于郑雨周个人行动,并反指伊党诬蔑。
另外,巫统主席兼首相纳吉在2017年9月指出,各造应搁置差异以创造进步且充满活力的伊斯兰国家;同时他明确指出,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LGBT)在大马无立足之地且必须拒绝之。
非政府组织“异样”(Diversity)成员张玉珊(见下图)点出,国阵政府曾经对性少数相对宽容,而性少数是在各政党“谁更能代表伊斯兰”的竞赛下才逐渐沦为牺牲者。
“国阵政府从前对性少数是相对宽容,当时政府甚至资助跨性别组织,让他们开班学习裁缝等等生活技能。为什么现在演变成这样呢?”
她指出,巫统与伊斯兰党之间“谁更能代表伊斯兰”竞赛,自1970年代展开至今仍不停歇。随着国阵政府设立宗教发展局(JAKIM)并赋予各州宗教局更多权力,伊斯兰党也不甘示弱祭出伊斯兰刑事法(Hudud Law)来展现自己“更伊斯兰”。
回到历史寻找可能
然而,张玉珊认为,若要基层人民对性少数群体有所改观,不能仅套用西方人权论述;反之,应爬梳马来西亚的历史,让社会大众看见马来西亚包容性少数的可能性。
异样成员张玉珊提醒,若爬梳大马史,不难发现社会曾经遗下各种包容性少数的历史证据。
她前述的跨性别组织,其实是在1987年成立的联邦直辖区跨性别协会(Persatuan Mak Nyah Wilayah Persekutuan )。
根据资料,该协会致力协助跨性别者学习谋生技能,也帮助受到骚扰和勒索的跨性别者报案。联邦直辖区跨性别协会成立时,曾获社会福利局拨款5万令吉,当时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约500名会员参与,其中包含不同种族及宗教。
另外,妮莎在访谈中时也指出,马来亚大学医院在1980年代曾有一群医生及心理师曾为跨性别者进行变性手术,而国民登记局也曾经允许跨性别者更改身份证资料。
根据世界人权观察组织(Human Right Watch)在2014年发布的报告,当年医疗团队成功说服国民登记局让跨性别者更改身份证性别栏位;然而,在伊斯兰法规理事会(National Fatwa Council)知悉后“表示担忧”,医疗团队所提出的解释最终不被接纳,此变性手术服务因而宣告结束。
选举制不利性少数
无论如何,社会思想改观是长期的过程,而全国大选则是迫在眉睫的选择题。
法里斯认为,选举对他而言犹如投选“屠杀自己”的刽子手,他至今仍未决定将选票投给何者。他突发奇想地开玩笑说,要创立一个“派对到天亮”(Parti Hingga Siang)的政党作为第三选择。法里斯哈哈大笑之后,还是难掩无奈心情。
“姐妹要正义”成员多利安提到,社会主义党是惟一一个将LGBT权益纳入宣言的政党。
多利安(见图)回忆上届大选,说自己是个充满热血的首投族,盼望透过投票为社会带来改变。不过,他坦言,尽管选举即将来临,但他内心仍非常犹豫,且不排除投废票的可能。
“社会主义党只有在少数议席上阵,而它是马来西亚惟一将LGBT权益纳入宣言中的政党。有人会说‘他们这样不够伊斯兰’,但治国的重点是要变得更伊斯兰?还是让人民生活更好呢?”
法里斯和多利安的言谈中,不时透露出他们支持社会主义党。多利安坦言,这是因为社会主义党曾公开支持性少数权益,并将反歧视的主张纳入宣言。
社会主义党将在来届大选攻打5个国席和15个州席。虽然社党势力微小,但在性少数群体眼中,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然而,马来西亚目前采“领先者当选制”(FPTP),获简单多数票者即可赢得该席,而社党目前在国会中只有一席。换言之,社党的政治主张要落实成为国家政策,可谓路途遥远。
在选举的算术游戏中,若要保障特定少数群体声音不被消弭,净选盟主席玛丽亚陈近日投书倡议的“联立式单一选区两票制”(mixed member proportional system,简称联立制),或更能为小党提供有利生存空间,也能让选民摆脱“二选一”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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