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上

这一个人在25年前曾被指控为在西方担任幕后主脑，企图阴谋颠覆东南亚一岛国政府，以建立马克思主义政权。当时他在海外，被岛国褫夺公民权，至今依然有家归不得。

25年后，历经海外流亡岁月，他坚持认为“推翻”政权并非十恶不赦的大事——不过是以选票的方式——人民有权选择自己的政府，这才是民主的真谛。

此人正是新加坡著名流亡异议分子陈华彪。他近日重新修订早年的著作《烟幕与镜子的把戏——探究“马克思主义阴谋”》（Smokescreens & Mirrors: Tracing the ‘Marxist Conspiracy’ ），向新世代青年说明其历经的新加坡建国一段不堪的阴暗历史。

陈华彪被指控为主谋

很少人知道，在马来西亚1987年10月27日茅草行动之前，邻国早有类似的行动预演。1987年5月21，新加坡政府发起“光谱行动”，逮捕了16人，指控他们涉及所谓的“马克思主义阴谋”，企图推翻人民行动党政府，陈华彪虽在海外却被蒙上主脑的罪名。

今年是“光谱行动”25周年纪念，陈华彪在本周六（11月24日）于隆雪华堂 推介 其撰写的著作及友人编著的《逃过狮子爪——新加坡政治流亡分子的反思》（Escape from the Lion's Paw: Reflections of Singapore 's Political Excile）。

借历史反思政治宰制

陈华彪在新书推介前夕，接受《当今大马》的访问。陈华彪特别指出，修订刊印上述书籍并非是纯粹的重审历史公案，而是借此反思新加坡的现实政治问题，亦即“政治宰制”。

陈华彪（左图）借助其经历，反思新加坡“发展优先于人权”的建国意识形态对该国造成多大的精神桎梏，其对民主法治与宪法的破坏，又使该国付出了多少代价。

陈华彪说：“我更重要的关注是，使用这些事件和我们的经验点出新加坡至今的论述都是建立在典当人权、个人权利。我们出卖了所有宪法内的保障，以便获得物质。”

经济发展论述不再有效

陈华彪承认过去这套论述获得公众的赞同，不然不会在50年来的选举获得认可，但是这套论述现在已经失效，新时代要寻找新的模式。一方面，新加坡经济发展已经达致高峰，是世界上国内生产总值（GDP）最高的国家之一，不再像过去那样贫乏。

另外，新世代已经看出，经济与个人权利可以并行，日本、美国和欧洲个人权利受到保障，也可以享受经济物质生活。至于要用“亚洲价值观”限制权利论述也一样无法自辩，台湾和韩国都经过了政党轮替，而且也没有危及其经济。

“人民行动党在后李光耀时期面临困境。它整个论据都建立在冷战时期共产主义威胁的模式上，而这已失效。”

他说，写该书的意义就是希望推动重寻宪法，恢复宪政。

他抨击人民行动党掌政把宪法修得面目全非，其糟踏宪法之举或属世界之最。

倒人民行动党才有改变

陈华彪说唯有透过选票推翻人民行动党，才有可能打破现有的僵化模式，迈向民主。

“人民行动党不能尊崇宪法，对新加坡的未来也不利，对于后李光耀时期而言，公众是时候考虑用选票倒人民行动党。唯有靠选票倒人民行动党，你才能创造政治文化。”

“媒体仍然深受政府影响，除非你打破这个模式，不然你不能走太远，以便迈向民主。”

反对党自我设限

不过，陈华彪也抛出一个质问：何以拥有民主选举的社会底下，“以选票将执政集团逐下台”竟是个讳莫如深的课题，甚至连在野党也陷入框框，不敢打出替换政府的招牌。

2011年新加坡大选，人民行动党面临建国以来最大挑战，尽管获得连任，但其权威已经重重受挫。在野党削减了人民行动党总得票率，而工人党攻破阿裕尼集选区，为集选区制在1988年设立以来首次遭在野党攻破。

谈到新加坡大选在野党的表现时，陈华彪指出，虽然有上述佳绩，但是反对党的战略却是自我矮化，不敢自居为人民行动党的替代执政党，而只是宣称自己是监督者、“副驾驶”，甚至不敢抨击内安法令，这等于是扭曲了民主。

选举倒政府有何可怕？

“为何身为反对党害怕冒犯政府。你应该无畏无惧。这是我以全球的视野来提出的问题。想要用选举倒人民行动党和政府，有什么可怕。”

“这是可行的，但是他们避开这个，害怕民众不接受。再一次，你接受人民行动党文化霸权的限制。”

记者询及在下届新加坡大选是否有何角色扮演，陈华彪自谦地说，没有，其作用只是借由推介上述两本书，更直接明了地抛出一个问题：“思考告别人民行动党时期，而不只是告别李光耀时期，这并没有错。我认为应该在那时候修复新加坡整个政治文化。替换政府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陈华彪也反思，即便他在1970年代是推动学运的激进分子，也不敢承认自己有政治目的，只是表明为人民代言，同样的也掉入了人民行动党圈套，害怕“被政治化”。

流亡人士仍无家可归

陈华彪谈到该书的出版在新加坡获得积极的回响，该书在芳林公园的“演说者角落”举行推介，讨论内安法令未经审讯扣留及《光谱行动》，有四五百人参与，而且不顾当局的限制，采用了扩音机。

他指出，该书是由异议分子成立的function 8 出版社所出版的，在新加坡获准发行，看似言论有所放宽，但是其实当局仍严密控制，限制公开的讨论活动，书籍也只能在两家书店找到，国家图书馆订购了，只是用作馆藏，不能借予读者。

他认为，当局仍然维持政治霸权，任何公开活动都有其限制。

至于谈到该书是否有助于推进流亡者回国，他说情况仍然没有改变，当局曾传话说，并没有禁止其返回新加坡，但是却不保障他不会被逮捕。

他说，基于上述限制，政府应该不会允许流亡者归国，除非流亡者顺从其提出的条件，即不再参与政治并且接受盘问，提供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