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Bersih 3.0金宝站暖身宣传后，气氛逐渐升温。刚开始时，只不过是有位朋友代他朋友问我有没有 Bersih 衣服而已，我也就抱着“提供一个方便”的心态尝试找货。不料，询问的人数越来越多，反应热烈。就这样，我不知不觉当上了 T恤分销商。

然而，由于市面上的 Bersih 衣服几乎卖断市，我不确定个别厂商是否会加印、货源是否充足，也就没有大肆宣传以获得更多订单，并一再提醒询问者们“不一定有货”。从大家热切询问、积极催促的情况来看，我已经开始察觉到：这个星期六，很不简单。最后，我总共售出了23件衣服，还不包括那些缺货而卖不成的。

（二）

随着 428 大日子日渐逼近，越来越多人向我询问 Bersih 的详情。有人问身在吉隆坡的他该如何买 Bersih 衣服、有人问 428 当天该怎么样入城、有人问大学生去 Bersih 会不会有问题，也有人向我表明他已经决定去 Duduk Bantah。这当中甚至包括一些许久没联络的中学同学。这些询问令人意外，也感到欣慰。

（三）

428 前夕，终于抵达市中心。茨厂街当晚的气氛跟 709 前夕差很多。比起 708 商家提早收档、人群尽量低调，这次是欢乐、和谐的。人群已经不怕穿黄衣、不怕以行动表达自己的立场了。我知道，这是709五万人拒绝恐惧、勇敢上街的积极成果。

在人来人往的茨厂街，虽然我们彼此不认识，却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的共同目标而倍感亲切。在苏丹街，一群自动自发的年轻人为第二天的集会造势，获得热烈响应。经过的车主纷纷鸣笛以示支持，围观的路人、小贩也都展露微笑，彼此打气。

（四）

今晚，恰巧是星期五晚上，我照常拨电给妈妈。

我说：“妈，我明天会回家”。

妈：“哈？你要去428啊？”。

妈妈果然是妈妈。

于是我告诉她：“嗯，我会过去”。

妈妈跟往常一样，唸了我一下。这是我第一次事先告诉他我将参与某个集会。

过后，妈妈发短信给哥哥，嘱咐我们小心之外，也不忘写道：“妈精神上支持你们”。 这令我很意外。经历过513事件的她向来是害怕集会引起骚乱、暴动的。也难怪，看了电视新闻、平面媒体的报导方式，自然能理解她为什么忧心。

（五）

午夜时分，来自面子书的消息指出独立广场周围已经聚集了三千人。于是，我和哥哥步行过去。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但是过千名支持者仍然情绪高昂。大伙儿卖力地喊口号，有生意头脑的小贩还在卖着饮料，就好像 Bersih 3.0 已经提前在凌晨开始了一样。

 

从这个场景，我知道明天的人数肯定不是个问题了。问题是，要如何确保沸腾的群众能自我克制而已。

Bersih 中 ：4月28日

（一）

昨晚又兴奋又担心，我拖到接近凌晨四时才睡觉。今天早上，却也很早地被冷气冷到醒来了。

面子书上各式各样的流言在传，加上昨晚半夜大伙儿很 High 的情况，如果说我一点不担心那是骗人的。雇用流氓肆意干扰，一向来是某政治集团的作风。如果当局真的出动高音频干扰器、催泪弹、水炮来对付我们，大家在听不到东西时失去方寸的话，很容易酿成悲剧。

（二）

早上9点，才九点，茨厂街的人潮已经不是普通地多。大家都穿上了青衣、黄衣，都是自己人。

 

我和哥哥把仅剩的二十多件Bersih T恤拿到最旺的十字路口去卖。人群自动地涌上来、干脆地给钱。甚至有一些人，买不到他所要的尺码，也不理是否合身，把剩下的尺码照杀不误。

不到十分钟，货都被抢购一空，收档。我回了房间休息，顺便收拾行李准备 Check out。当然，出门前也不忘为着今天的一切祷告。

（三）

上午11点半后，街上的人潮越来越多。虽然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两个小时多的时间，但看得出大家都已经等不及要上街了。

 

我遇上了一位母校老师，于是跟着他四处走走。我们走出茨厂街，到中央艺术坊 （Central Market）附近看看。除了中央艺术坊休业之外，在Kasturi Walk摆档的马来小贩个个笑逐颜开，生意好得不得了。不只是小贩有得赚、餐室座无虚席，就连 Watsons 也卖 ear plug 卖到断货。那些批评集会破坏经济的人，你应该到现场实地考察。

除此之外，苏丹街、茨厂街也是如此。便利商店、熟食店、饮料档，个个都门庭若市。

（四）

接近下午1点，我们加入了大队，往富都车站方向游行去。口号的声浪开始越来越大。

下午1点45分，我们已经到达了离独立广场最近的位置，开始坐在街上 Duduk Bantah 了。大家都没忘记净选盟主席安美嘉昨天的提醒：“不要硬闯独立广场”，只是和平地席地而坐。

时间在喊口号、唱歌下过去。有人戴很有创意的面具、有人喊令人会心一笑的口号、有人高举布条。整个场面是温馨、壮观、和谐的。这些场面你都不会在报章、电视新闻上看到。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争取干净和公正的选举而来的。从最前方独立广场边缘，到最后方富都车站附近，都是万人空巷的场面。身在其中的我难以估计究竟总共有多少人，只知道真的比 709 多了很多。

在这样和平的气氛下，我以为这一次，镇暴队不会发射催泪弹和水炮来镇压我们了。  我天真地以为，全国大选快到了，纳吉政府绝对不会做这样政治自杀的事。我没有带上毛巾、没有带上粗盐，只拿了一瓶水在身边。

（五）

下午3点多，睡眠不足、没有吃早餐午餐的我又累又饿，到邻近的杂货店买了一罐 100 Plus 解渴，还找来了个凳子在一旁休息。

五分钟后，前方的人潮传来了两则消息，分别是：“Ambiga cakap matlamat tercapai, sudah bersurai”，以及 “Sudah tembak tear gas!”。当时的我不懂那一则消息是真的，毕竟有些人很爱人云亦云。更何况，如果解散了的话，为什么还要发射催泪弹？

但是，我还是半信半疑地跟着人潮缓缓撤退。一直到退到马来亚银行大厦前面，才闻到催泪弹的气味。不用说，镇暴队肯定从独立广场冲出来进击，于是我跟着慌张的群众大步逃跑。吸取了709的教训，我知道只有屏住呼吸、保持镇定，才能避免吸入更多的催泪气体。途中，有人喊：“Pergi Pudu Sentral”，但我没有跟去，因为那个封闭的地方就是 709 的时候被催泪弹围攻得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最终，我选择逃回了茨厂街的酒店休息。毕竟茨厂街是一个旅游区，他们应该不会用催泪弹围攻吧？我是这么想的。这时候，在逃亡途中被催泪弹所引发的难受已经消除了。相较于 709 时催泪弹落在我脚前 50 米处，这次的难受显然轻微得多。

 

【较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两则消息都是真的。宣布集会解散过后，警方开始发射催泪弹。】

（六）

正当我在上 Facebook，跟进最新动态的时候，越来越多Bersih 朋友回到了房内。

“催泪弹射进来茨厂街了！”有人说。这则消息令我难以置信，因为我刚刚才为我退到茨厂街的决定沾沾自喜。我逃回来的途中，苏丹街、茨厂街，都还有路人，还有人在路旁用餐，他们现在怎样了？茨厂街当时只剩下零星的支持者，并没有聚成一群，为什么需要以催泪弹袭击，而且是连环袭击？

（七）

回来的朋友，个个互相交换惊险故事，房里好不热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所看到的、经历的都不同。有人走投无路高唱国歌、有人被困在轻快铁站、有人看见暴警挥拳打人。

我继续跟进着面子书和网络媒体上的消息。翻警车、掷水瓶等暴力事件接踵而来。 我虽然感到难过和遗憾，却没有一丝惊讶。从槟城226绿色集会被人踩场、Asalkan bukan UMNO （只要不是巫统）的讲座被干扰、到大专生占领独立广场被流氓突袭，一项项前科都一再说明：某集团绝不会就此罢休，而将无所不用其极地干扰、破坏，制造不安、模糊焦点。这一次，何尝不是？

Bersih 后

（一）

不论是电视新闻，还是主流平面媒体，他们的报导都在意料之中。绝大多数极力将我们塑造为“暴徒”。相比于国文报的句句“Ganas”，中文报的的报导的确比较全面和平衡，其中又以《光华日报》最能反映现场实况。

对于尽忠职守的媒体记者们，我能体谅你们的身不由己，不怪你们。毕竟上头要各报“Down-sized”的天命难违。辛苦你们了。

（二）

集会过后，Bersih的消息、新闻、照片、录影，纷纷淹没了面子书。然而，当中的虚虚实实，还请各位有智慧地去判断。主流媒体有的确实不可信，但是面子书上面的内容也未必全部是事实。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跟着人云亦云是没有好处的。过度的情绪化只会让我们“要求干净和公平选举”的目的被忽略掉。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人总是会选择相信符合自己立场的讯息。因此，你可以看到，428过后我没有狂 Share 东西。 我选择将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写出来，以供参考对证。

结语：

Bersih 3.0，20 万名马来西亚人打破了心中的恐惧，站出来要求干净和公平的选举。这是令人欣慰的事情，这表示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宪赋权利。虽然最终我们没有成功在独立广场静坐，但是我们已经将整个吉隆坡市中心变成了独立广场，表达心声。

至于你问我人民有没有被当成了棋子？我想，每一个政党、每一个政治人物，都有自己的 Agenda，议程，这很平常。 如果有人想骑劫活动，或有任何居心，我们阻止不了。 一个国家的进步，应该是由人民、执政党、在野党携手推动的。是互助互补的； 而不是互相对立的。 因此不存在谁利用谁的争论。我相信多数人民都是有智慧，不是盲目跟从的。清楚自己的出发点和立场，有效地传达我们所要传达的讯息才是最重要的。

 

安美嘉加油，净选盟加油，马来西亚同胞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