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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剥削:比南家庭恒久的痛

比南女孩被性侵犯的事件在去年被报导出来之后,政府成立了特别小组来调查这件事。经过施压,报告书终于在2009年9月面世。当这件事在去年被揭发的时候,很多方面都促请政府和警方正视及调查。但是调查全无结果,而砂州政府的官员一再否认此事。即使是报告书公布之后,砂州政府亦没有正式承认这份报告书。

NONE 2009年11月12日,全国副总警长表示此案件的调查已经结束,因为警方已经来到“死胡同” (Dead End)。两天之后,砂州警察总监则表示“我不会再谈比南性侵课题”。结果,此案和1994年的性侵犯案件一样,大家轰轰烈烈的“关心”一场之后无疾而终。这些被性侵犯的当事人没有得到合理的对待,没有得到公义,而侵犯她们的人,可能在其它的地方,对不同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

其实,性侵受伤的不仅是当事人,还包括了他们的家人,甚至是其他村民。由于比南人居住的地方过于偏远,很多时候,即使是性侵事件发生,他们亦不知道应该如何投报。除了语言不通之外,就是社辅警(社会福利局、辅导单位、警察)机构都在遥远的另一边,投报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比南女学生的身上,而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可以为孩童们提供交通工具,让她们不再过于依赖伐木公司的车,那么性侵犯事件将可减少。我们忽略了“性犯罪”以不同的样貌出现,性侵犯只是其中一种。在比南村子,除了性侵犯,同等严重的“性犯罪”是性剥削。

伐木工“强娶”作性剥削

弄拉曼与其它的村子比较起来,仍然属于比较幸运的村子。因为比较偏远,因此伐木公司的足迹还没来到这里,因此,弄拉曼还未面对伐木公司员工压迫,以及比南少女被性侵犯的事。

NONE 在比南村子,性侵犯除了会发生在来往学校的路上,更常发生的状况是,伐木公司的员工可以直接到村子里进行“性犯罪”。他们可以直接到村子里,物色“猎物”,直接到该家庭去“求亲”。如果“求亲”不成,偶尔还会上演一岀“抢人记”。有些伐木公司的员工用这样的方式,“娶”了比南族的少女为妻,但是大部分没有正式注册;有些伐木公司的员工,则是直接到村子里,将少女拐带到伐木公司的营地;有些则是用各种甜言蜜语哄骗比南少女,让少女答应和他们在一起;有些则是性侵犯了比南少女,然后迫她嫁给他。

无论是那一种方式,都有恐吓的成分。很多时候,伐木公司的员工会用“我会伤害你的家人”让少女们言听计从。更可悲的是,很多少女在获悉自己怀孕之后,被她们的“丈夫”抛弃,而他们的“丈夫”随着伐木公司关闭一些营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那些无助的少女们及她们的孩子。

“吾家有女初长成”沦苦恼事

每当我们谈到性侵犯的课题,我们的焦点往往仅放在被性侵的当事人身上,我们很少谈到他们的重要他人——他们的家人。

在比南社会,“吾家有女初长成”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对他们来说,随之而来的就是女儿的安全问题,尤其是当村子常有“外来者”拜访。

我在弄拉曼,遇过一些来自其他的村子的父母亲,他们的女儿都曾经在不同的时候,被伐木公司的员工性侵犯,或以“结婚”为名、玩弄为实最后被遗弃,这就是性剥削。

NONE 大部分的父母亲,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理。而且,有些时候,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对她们说“我不愿意结婚”,因为孩子们在惶恐的情绪中,很担心如果他们拒绝,家人可能受到更大的伤害。有些时候,他们以为孩子愿意结婚,却不知道其实孩子被性侵犯了。另一方面,当侵犯比南少女的人愿意负责,而她们没有办法面对已经“不纯洁”的自己,只好答应结婚。

有一对父母,家中的两个女儿被伐木公司的员工拐走,带到伐木公司的营地,其中一个在营地中惨受虐待,最后被营地的工头救了出来,直接送回村子里。但是,另一个女儿却从此再无消息,他们不确定孩子是否还在营地。

我问,“你们难道不想将她救出来吗?”这对父母答说,“我们很想,可是我们不知道营地在哪里,而且我们没有钱”。

悲剧在不同世代重复发生

F告诉我说,其实她曾经经历过同样的事。那已经是30年前的事情了。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剧情,30年之后发生在自己的侄女身上。唯一不同的是,当她被抛弃的时候,她没有孩子。另外,她没有像侄女一样被侵犯她的男人传染,得了肺痨。当年的她没有机会及勇气将自己的故事讲出来,如今看到越来越多的比南少女遭遇到同样的问题,她觉得很心痛,而且很难过自己没有办法帮助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哥哥照顾这个侄女,还有侄女年幼的孩子。

在和一些家属谈话时,让我最心痛的是一位已经约60岁的大叔R。她的女儿多年前曾经被一个伐木公司的工人欺骗,最后在怀孕时被抛弃。多年之后,另一个伐木公司的员工来到他的家,要娶他的女儿。他当时坚决拒绝,但是女儿“坚持非他不嫁”,最后只好答应,聘金是一束红毛丹。

他的女儿被带到营地去后,就没再回来。他的孙子来回学校的路上,偶尔会去营地看看母亲,曾经目睹母亲被那个男人殴打。R很心痛,找到一些朋友带他到营地,希望女儿回家。但是女儿很恐惧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R想把女儿救出来,但却不知该怎么做。

报警反而遭来性侵者骚扰

NONE 对这些父母来说,孩子们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很心痛,但是最难过的莫过于,他们对孩子的困境完全束手无策。他们不但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还必须抚养他们的孩子的孩子。如果被抛弃的少女不幸有了孩子,除非改嫁,否则只好做单亲妈妈了。对于被性侵犯、性剥削的幸存者的家人,这是一辈子的负担。

如果性侵幸存者选择报警,家人也鼓励她们报警,他们所承担的是更大的压力。

我见到了之前选择来西马报警的两名幸存者的父母亲。报案后,警方不但没有秉公彻查性侵的指责,反而不断骚扰这些家属,也没有阻止施暴者前来骚扰家人和其他村民。这两个家庭都曾被迫暂时离开自己的村子,避开这一些外来的压力。他们获得非政府组织的一些协助,但是由于地理因素,这一些援助往往太少,也太迟。

施暴者挟持孩子强迫女孩撤案

其中一个孩子的父母亲告诉我,当他们的孩子从西马归来,未踏入家门前,施暴者赫然出现在家前,即刻将孩子及他们的孙子带走。他们尽力阻止,但是却无能为力。现在,他们的孩子变了,而且常有自残的行为,他们非常担心。

他们对曾经帮助他们孩子的非政府组织感到很抱歉,因为2009年9月,政府报告出炉后,孩子在施暴者的陪同下,报警说没有发生过性侵犯的事件。

NONE 我听着他们的抱歉,感到无比的悲痛,我强压自己的情绪告诉他们“你们无需感到抱歉。我知道这一切对你们、你们的孩子都太难、太沉重了。她一定有她必须如此做的理由。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权利去怪她。”

这是我最深、最真的感觉。没有能力保护报案的孩子到最后,是我们非政府组织的责任。而且,在偏远的比南部落,我们的介入往往都太少、太迟。这样的情况,面对庞大、以及想要保护他们的员工及名誉的伐木公司集团,面对政、商、警相互勾结的恶劣局面,比南朋友又能够做什么?

另一报案女孩被迫躲进森林

另一个女孩的父亲,本来想带她一同来见我,可是因为女孩害怕被骚扰及被逼报警撤销之前的案子,因此必须带着她的小孩躲到森林里,因此没有办法前来。当时,女孩已经躲在森林约一个星期。结束谈话前,我给了那位父亲一份小礼物,希望他交给他的孩子。他问我“你可以写你的名字吗?”,我呆了一下,最后用一个小字张,用浅白的马来文写了一些东西“我知道你很幸苦、很压力。对不起,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你和你的家人。我想告诉你,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孩子。为了看到更好的明天,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们可能必须等待,但是我希望和你一起等。”写这些字的时候,我哭了,孩子的父亲亦热泪满眶。

当天的晚上,弄拉曼的小教堂有个盛会。很巧合的,这些父母亲们都刚好坐在一块。看到他们的身影、脸孔,想起我和他们的生命交汇的时候他们焦虑、关切的神情,我就觉得无比难过。最让我难过的是,我看到这些生命,我看到他们的痛,但是我可以做的却真的太少太迟,说起来,我真的辜负了他们。

众人对性侵事件的误解和偏见

有很多人对于比南少女被性剥削、性侵犯课题很不以为然,甚至认为他们活该。记得邓晓璇在《独立新闻在线》写过一篇文章〈 谁摧残了本南族的花朵? 〉当时,有个读者回应说:

“别一味怪罪伐木工人,所谓一个巴掌是打不响的,试问哪只猫儿不吃鱼?

“明知大多数男人是有杀错、无放过,还要自投罗网?我想本南族花朵没那么笨吧!除了一些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不说,好多根本就是一场交易,本南族花朵对性并无所谓的价值观,也没什么贞操观念,利用原始本钱,换取物质享受,能够全怪罪伐木工人吗?本南族的花朵本身没责任吗?”

“没有谁摧残了本南族的花朵,是本南族的花朵自甘堕落,不懂自爱。”

NONE 对于该名读者的肤浅及无知,我真的想吐。因为知道自己非常愤怒,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无比尖酸刻薄,因此决定不回应。而且,我相信,有这样想法的朋友绝对不会少。

比如,有人会说“一定是骗人的啦,不然发生性侵犯的事情的时候,早就报警了”他们不会考虑,报警对比南朋友来说即遥远又昂贵;或者“她们被抛弃而已吗?哎呀小事情啦,到处都有人被臭男人抛弃,吵什么” 。

他们没有顾虑到,伐木工利用比南朋友的纯朴,用欺骗、骗婚的方式来满足他们自私的性欲,是多么卑鄙无耻。很多施暴者知道,比南朋友要寻求帮助是很困难的,因此尽其所能进行剥削,反正他们可以搬迁到其它地方,比南少女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这一切,不是你情我愿,这是有规划、系统的性剥削。

幸存者有权寻找她们的幸福

还有人,当知道有些被性侵犯的少女最后找到比南族的男人,嫁为人妇,过得还可以,就说“反正都嫁人了,就表示其实没有太大的创伤啦,这些都是乱做故事,过于夸大”。他们不会了解这些少女,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少女,要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是多么难的事。他们不会相信,很多比南男性都愿意娶这些妇女,因为他们希望照顾这些被遗弃的人,而且会尊重与爱她们。在比南文化里,相互照顾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具有偏见者不愿意尊重,幸存者有权继续寻找她们的幸福,即使她们曾被性侵犯和剥削。他们不愿意相信,即使少女们已经有了归属,但是提起那个剥削、侵犯她们的施暴者,她们仍然有很深的愤怒,仍然感到很受创。

除了一般大众,一些高官一再的说“这不是事实”,“他们是负面的非政府组织”,“比南人很容易被利用”,“比南人最会说故事了”。

仍然重复这些论调的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姐姐、妹妹,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朋友的身上,他们仍然会这样评断他们吗?我看不会。当然,针没有刺在自己的身上,要感觉到痛是很困难的。如果我们依然保持这样的想法,那么相信我,现在发生的罪行,10年、20年后仍然会继续发生。

可笑的“醒觉教育”药方

mca party election nomination day 131008 04 chew mei fun 记得11月下旬,我看到一篇关于妇女、家庭及社会发展部副部长周美芬的报导,她表示政府非常关注比南女孩被性侵犯的问题,会成立团队去做醒觉教育来防止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看到这则新闻,我感觉真的好笑。

性侵犯会持续发生,是因为种种因素造成,包括毫无节制的伐木公司入侵造成的人为因素。因为政府没有改善当地的公共交通设施,导致他们必须依赖伐木公司的车;因为政商警的勾结,使他们无法获得法律保护和寻求公道;他们没有办法防止伐木工人继续那么做,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找到警察帮他们;有时候,因为他们没有身份证,他们连报警;去社会福利局寻求援助的机会都没有。

醒觉教育没有办法杜绝比南少女被性侵犯、性剥削的问题。我们的社会支援系统如此的缺乏,当我们的政府是那么的亲商远人民,这一切因素所造成的恶性循环才是我们必须对症下药的地方。

我最担心的是,现在已经是2010年了。砂拉越州政府在今年将实行一个将为数不小的比南族传统习俗土地转为油棕园的计划。到时,将有更多外来人士入侵比南村子,他们的孩子们将面对更大的风险。面对这样的将来,我们能给比南朋友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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