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特约】

9月21日，柔佛州苏丹依布拉欣将于新山丽都海边的大皇宫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御茶会，与州内华社领袖共襄盛举。据说这将是65年来柔佛苏丹首次举办的华人茶会，此举再次获得华社各界的赞赏。

柔州苏丹这些年来多次倡导族群平等，在我国种族主义的政治氛围中试图创造出一套不一样的族群论述。事实上，柔佛华社与皇室间的密切关系一直是柔州子民津津乐道的事，而这样的君民关系有其特殊的历史渊源。

君民共创的柔佛王国

早在1840年代以前，当今柔佛苏丹的祖先（曾祖父的曾祖父）原来只是（旧）柔佛王国在新加坡的大臣——天猛公。当时的新加坡已经是胡椒和甘蜜的主要贸易中心，而新加坡境内的椒蜜产业亦现蓬勃发展，园丘扩增。

很快地，当地椒蜜产业由于有限的土地而面临饱和的困境，而拥有柔佛地区控制权的天猛公便看准时机，于1844年推行“港主制度”，招纳新加坡华人“头家”进入柔佛发展，把柔佛大片的原始森林转化成最具经济效益的种稙园丘，此举开启了华人和柔佛统治者合作的契机。

必须注意的是，胡椒和甘蜜产业是19世纪中叶新柔地区最重要的基础产业，好比80、90年代带动台湾整体经济起飞的高科技产业。到了1880年代，华人种植园经己遍布全柔各地，胡椒和甘蜜的加工厂更高达4000多家。

天猛公也在柔佛华人椒蜜经济的蓬勃发展下，得以厚实自身的政经实力，成为马来世界最强势的领袖，最后甚至成功封帝，建立新的柔佛王国（天猛公王朝）。另一方面，华人则在港主制度下得以在柔佛安身立命，累积财富成为财力雄厚的港主及头家。因此，新柔佛的开国被视为是统治者与华人种植家互惠的成果。

苏丹与华人关系密切

在华人开国有功的背景下，现今的柔佛华社内部也发展出许多他们与苏丹关系密切的历史论述，例如天地会（义兴公司）领袖最早响应天猛公的政策，率领会众渡过柔佛海峡，前来柔佛开疆拓土。此外，他们也协助君王平定柔北的分裂，成功收复麻坡，实现柔佛领土与主权的完整。

到了后期，当英国游说苏丹封禁义兴公司时，苏丹坚决与华人站在同一阵线，甚至自称为该组织的领袖。另一方面，亦有传闻苏丹与华人头家（陈旭年）是拜把之交，并讲得一口流利的潮州话、拥有华人血统等等。

虽然前述说法有的是传说，有的是事实，但这并不重要，惟独重要的是“苏丹与华人之间关系密切”的论述被强调了。同时在此脉络底下，不断地添加新的故事情节，更强化了这套论述的完整性。

例如1969年发生在新柔佛王国第三代苏丹伊斯迈任内的513事件，柔佛华人普遍认为由于苏丹谕旨的下达，使华人得以免于“排华”的灾难。此外，即将举办御茶会的地点——“华族礼堂”（Dewan Cina）这一名词似乎也是这套论述底下的新发明。这样的族群论述俨然成为柔佛华人在马来西亚种族主义氛围下获得安慰的基础。

柔州族群论述的形构

有趣的是，在马来西亚种族主义的环境下，现任柔佛苏丹也承接了王室与柔佛华人“君民和谐”的历史论述，更将它转化为“各族和谐”的族群论述。因此可见到柔苏丹经常在媒体上强调自身的理念，例如发表谕令指示种族主义者立即离开柔佛；柔佛子民无论是什么族群背景，都属于是“柔佛民族”（bangsa Johor）；现身参与新山华社的古庙游神活动等。

此外，苏丹的二王子也发文支持父王的理念，强调自己流着巫裔、华裔及英国人的血，并对种族主义感到厌恶。这些言论都揭示了苏丹对柔佛华人历史论述的认同，并试图与之挂勾。

从民众的反应看来，柔佛苏丹从“君民和谐”历史论述转化，所建构的“各族和谐”族群论述是成功的，此一论述也与联邦政府现有的种族主义思维形成强烈对比。

柔子民期待真正保障

即将在9月21日举行的御茶会，实际上也可被视为是苏丹与华社对于柔佛民族论述建构的一部份。这场御茶会来自柔佛华社的献议，并获得苏丹御准而促成，虽然间中也引发“马华为大选铺路”、“王权复辟”等的揣测。

但笔者认为，背后的目的未必重要，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这场阔别65年的御茶会将对“柔佛民族”背后族群论述提供怎样的累积？与会的华社领袖们是抱持“恩泽加惠”的心态前往“纯粹”喝茶？亦或是秉持华人港主的信念向苏丹进言，以寻求华社福祉？

柔佛华裔子民最期待的，应该是州内华社组织、学校或是个人能够在国内种族主义的环境中获得真正制度面的保障。因此，这群自称代表华社的“现代港主”，有义务争取更实质的族群平等保障，破除国家种族主义的论述。然而，就应该只停留在华人福祉吗？马来人、印度人、原住民等，不也是不分你我的“柔佛民族”？

白伟权，新山人，台湾师范大学地理学系博士，东吴大学兼任讲师。关注本土历史与文化，著有《柔佛新山华人社会的变迁与整合:1855-1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