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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巴南水坝运动采访手记

【当今特约】

今年2月底,临时接获通知,我便匆匆收拾行李,与同事启程前往美里,采访反巴南水坝计划的抗争运动。

虽然较早前大略看了相关的文章,但我必须坦诚,无法完全了解当地抗争运动的状况。所以在出发前,很努力尝试想像这抗争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前任首相阿都拉在第12届全国大选前,正式为砂州再生能源走廊计划主持开幕。在这项计划下,砂州将在2020年前会陆续建造12座水坝,而巴南水坝是该计划中第4个会兴建的水坝。

作为发电用途的峇南水坝,其发电量高达1200兆瓦(mega watt),覆盖面积为约3万8000公顷,或相等于半个新加坡的面积。这项巨型水坝计划将直接冲击当地26个村庄,约2万名原住民将会因家园被淹没而被迫离开这片森林。

两处设路障阻进入

为了不让家园永远沉没在水里,肯雅(Kenyah)、加央(Kayan)和本南(Penan)族原住民就从2013年10月23日起,在Long Lama和KM 15两处设置路障,并开始“占领”该地,阻止砂拉越能源公司的勘察员进入当地勘察地质和水源。

而这路障,一设就是两年多。这期间,原住民几乎不敢怠慢,甚至有数名原住民直接搬到这两处居住,为的就是要守护家园。在面对执法部队或是能源公司员工尝试进入地区时,各村子的居民都会立刻前去,一同面对和抗争。

在这接近900天的日子中,居民从一开始的短暂封路到如今长期扎营搭篷的抗战,似乎已经意识到本身的行动不再只是保护家园那么简单,而是一场因捍卫原住民的权利而必须和国家或州级权力机关的对抗。若抗争胜利,将能确保家园的安全和为其他受水坝计划影响的原住民带来曙光;若不幸失败,一片片原始森林将陆续沉没在水下。

尽管在这两年中,居民面对了不少挑战,间中的艰难也只有自己明白,但他们依然乐意与我们分享点点滴滴,让我们进一步了解他们的努力。而令我惊讶的是,性别意识及民主精神也体现在这运动中。当所谓的进步社会高喊性别平权和推动民主式参与时,常被人看作是“落后一群”的原住民们,其实早已在“遥远”一处身体力行。

Tanjung Tepalit的村长Thomas(见图)透露,他们都采用“town hall”(乡民集会)的方式来进行会议。他会召集村子里的村民,向他们报告了某个事项后,自己与村民会一同做出决定,而女性也同样积极参与。

女性参与抗争保家园

其中一个原住民Dounyang(见图)也告诉我,身为女性的自己并不认为妇女无法为家园贡献,相反地,自己在封路的那段期间,都几乎与其他女性一同参与,大家只想着要保护家园,而不去理会谁才有资格一同参与封路。这也颠覆了女性在原住民社会处于弱者的刻板印象,至少在抗争路上,大家都是抗争者,不分你我他。那份坚定且不愿意低头的眼神,让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采访的过程中,不难发现原住民对土地、河流和森林的热爱是超乎预期。他们的祖先从遥远的地方,横跨婆罗洲原始森林来到巴南一带落脚定居,已超过一个半世纪。经过了多少时光,已难以计算,而原住民们都依靠森林和河流的资源,自供自给养活一家大小。他们更认为,之所以如今能安居乐业,都是森林和河流的付出与牺牲。

居民Melengsi(见图)告诉我们,自己宁可让阿德南用炸弹将自己和村子炸毁,也不愿离开这一片森林。虽然他只能用简单的马来文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其宁可玉碎,不愿瓦全的坚定理念却令人动容。

寻找更适合的发展模式

当然,原住民们也不否认,时代的变迁意味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也需要有所改变。他们了解当地必须要有发展,但有关发展或改变却不是以破坏大自然和摧毁自身的传统文化为前提,反而是在必须兼顾两者的情况下,寻找更适合的发展模式。

原住民直言,他们一直都渴望政府能完整修复通往巴南内陆地区的道路,也为当地人提供水电和通讯设施。而砂州政府自然也了解人民的渴望,不过,其中一名受访的国阵议员却提出,当地若要发展就必须要牺牲。这样的论述,透露了当权者对发展的思维与角度,与原住民的要求是完全逆行。

当发展成为主流,也是国家或地区的“成功”指标时,掌握发展权力的官员们或是崇拜发展的大众,是否又曾站在原住民的角度,思考这些所谓的大型且有利于经济的发展计划,是原住民想要的发展,又抑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发展欲望?

居民们也不知道,这抗争的路还会持续多久,即便被喻为亲民的砂州首长阿德南在封路两周年前夕表明将会暂时停止有关水坝计划,并呼吁大家撤离占据点和打开路障,但在看过巴贡水坝(Bakun Dam)、穆仑水坝(Murum Dam)所带来的长远及严重性影响后,居民依然不敢完全相信阿德南的说辞,反之要求后者以白纸黑字证明,并要求永久撤销有关计划。

冀能与抗争者互相勉励

家园、森林、土地和河流,对肯雅、加央和本南族原住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意义。为了它们,居民奋起抗争,但间中的辛酸如族人分歧或分裂、丢掉工作饭碗等,不是一般人能体会或了解,而他们从来都不奢望大家去关注这些,反而希望自己抗争的经历能和其他不同的抗争者一同分享及互相勉励,并从中借镜反思。

最后,在我离开前曾私下问了一个原住民:如果州政府最终强硬通过计划,开始进行水坝工程时,你会伤心吗?他深深凝视前方,只说自己不会思考那么多,而是会继续捍卫家园和当地的一切。

原住民的回答,让当时候的我感触甚多,毕竟与如此庞大的权力和资本机关对抗,胜负难以预测。在结束采访后的两个星期,砂州政府 正式宣布 撤销巴南水坝计划的宪报。虽然其背后的动机不难让人认为与即将来临的砂州选举有关,但这宣布却为这场接近900天的抗争带来不一样的意义。

毕竟在这长期出现官商勾结的政治生态中,居民们仍坚信,鸡蛋终究能战胜高墙。

【KiniTV纪录片】

从巴贡、穆仑到巴南--砂州原住民反水坝抗争路(上)

从巴贡、穆仑到巴南--砂州原住民反水坝抗争路(下)


邱诗承,曾任KiniTV摄影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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