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本文为纪传财新书《透视308：马来西亚醒觉了…》内，拉惹柏特拉的专访内容第三部分。全文将分四期连载。
第二部分：513魅影已远离我们：柏特拉专访（二）
他预测308的成绩
我当时预测国阵会失去吉兰丹、登加楼、玻璃市、槟城和吉打，而雪兰莪和霹雳州则以一、两个议席的差距继续由国阵掌权。我没有想到霹雳和雪兰莪州都会失守。登加楼州的失利让我感到很惊讶，因为之前林世杰（Patrick Lim）和石油税收，还有辅助金（wang ehsan）的事件已经很敏感了。尽管如此，当时的州务大臣依德利斯用人得当，保住了州政权。他决定竞选者的名单，废除了所谓的军阀和“大哥级”人物。虽然这些人试图要求布城让他们复职，但他们都失败了。我认为依德利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将他踢走，换了新人（阿莫赛益）确实是件好事。
国阵在大选的表现
他们没有聆听民众的声音，他们很自大。你看，他们只顾着登加楼和吉兰丹。他们要夺下吉兰丹，又要确保登加楼不失守。他们为此动用了一切资源。他们甚至花了约2000万令吉把吉兰丹的选民送回家投票。他们在军警卡车的护送下回返吉兰丹，因为他们担心回教党会在半途拦阻。他们护送了约500辆巴士的人回去，但这些人来自哪里？他们来自吉隆坡，吉隆坡人是反体制的。在吉隆坡的人是憎恨国阵的，不是吗？国阵其实是把那些与他们有不同政见的人送回去投票，并且还付钱请他们回去。
他们回去后告诉老乡亲：“别投巫统。巫统是混蛋。”老乡亲们受到动摇，把选票投给了回教党。这次，回教党在吉兰丹的成绩比2004年还要好。你说他们没有互联网，他们不看部落格，他们没有最新的消息，但他们可以从吉隆坡回来的人口中知道这一切。这是为什么巫统开始调查城市地区的人民为何会不满。为什么他们不去吉兰丹和登加楼进行调查？他们说这没有用，因为吉兰丹的选民都在吉隆坡。
哈，现在他们都醒觉了！有一点迟了，对吗？因此，他们并没有听取基层民众的声音。他们都以豪华的宝马汽车代步。去搭德士吧，听一听德士司机有什么话说。
君主制度的作用
玻璃市和登加楼的苏丹决定他们各自的州务大臣人选，因而参与了政治。这是可以被接受的吗？
我们还有什么呢？我们应该有3个政府部门—行政、司法和立法部。两个已不存在了，因此我们只有行政部。我们有什么制约与平衡的制度呢？直到我们可以重获司法公正、国会更加平衡、国会议员能够成熟的以法案的价值来投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随党派而投票。在这些实现之前，我们有什么选择呢？
国阵对选举的检讨
他们有几组人对选举进行检讨—包括大学教授、国家干训局，甚至最高理事会。他们指出，70%的破坏者来自互联网和部落格。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说法，因为我们做的只是揭发事实，而国阵自己才是破坏者。我的意思是，若你和一位（不是你的妻子）的女子到酒店开房被抓到，我可没有把你带到这里。是你自己选择来开房的，我只是揭露了这件事而为你带来麻烦。你不能归咎于我。你做了这件事，却怪我把事情揭发出来？如果你是无辜的，我就不会去写些什么。我不会制造课题。
谁应该为选举的失利负责
船已经沉了，但巫统现在要找一个人来负责，以便可以处决那个掌舵的人。现在他们认为伯拉是坏人，所以应该对付他。巫统正面对着除掉伯拉的压力。巫统只是浪费精力而已。船已经沉了，现在每个人都在救生船上，而他们各个都需要帮忙撑船。你却开始把人丢下救生船，“你啦，都是因为你。你的错。”你最后会发现只剩下自己在救生船上。“糟糕，一个人怎么行？”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你需要大家一起来撑这只船，一二三，一二三，然后才得以靠岸。
所以你认为巫统应该团结起来支持伯拉？
不。谁是导致大选失利的罪魁祸首？谁是大选的总指挥？纳吉。这表示伯拉是大元帅，他在总部看地图，看我们如何打这场战。率领军队的将军是纳吉，而士兵却被屠杀了。过后他们要回去处决大元帅？他们指责他说：“都是你的错，这个地图是个错误。”但谁才是需要回应的家伙呢？敌人在那座山上或在这条河的时候，谁是应该回报消息的人？“哦，那是我们的巫青团团长啦”。谁是那位团长？纳吉的表弟。而他带来“10间家”概念，让人民监视他们的邻居，以便知道对方支持哪一个政党。看来探子的回报都是错的。
青年团是每次大选的骨干，但青年团为何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谁是负责人？希山慕丁（胡先）。而谁是大选的指挥？纳吉。而你要去处决伯拉？为什么巫统不去对付纳吉？为巫统带来灾难的人是纳吉和希山慕丁啊。
若现在再举行大选，会产生什么结果？
成绩很有可能会和308有所不同。有很多马来人，尤其是巫统的支持者，自独立以来就一直把选票投给巫统，这次他们却投选反对党。他们这么做是要向巫统传达一个讯息，像闪他们一记耳光，教训他们别再骄傲，多为人民着想，停止任用亲信，以及停止在布城进行不正当的行为。
但选民想不到事件会比一个耳光更大，差点连根拔起。糟糕，我只是要打打你，现在却把你的骨头给打断了。因此，很多马来人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如果再举行大选，很多马来人都不会投反对党了。而且现在巫统说的是，马来人的州落入非马来人的手里，这让马来人觉醒：“唉，也许我们太过火了啦。”问题不是出在支持反对党的马来人身上，他们仍然会支持反对党。
在308投反对党的不仅是支持反对党的马来人，也包括了支持政府的马来人，自独立以来一直支持巫统的马来人。举个例子，在巴生以我爷爷的名字命名的甘榜拉惹乌达（Kampung Raja Uda），自独立以来就是投政府而已，这次他们却投反对党，而那里的居民都是马来人。因此我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巫统的马来人都支持反对党。
种族政治是否已接近尾声？
不，还没有。你看，行动党还在询问有多少位华人代表，而兴都权益行动委员会（Hindraf）的人也需要印度人做代表。行动党文冬国会议员西华苏巴马廉当初因为霹雳州议会里没有印度人而辞职，过后又撤回辞职信。而华人则因为雪兰莪没有华裔副州务大臣而感到不悦。
公正党其实是一个不分种族的政党，不过它却没有以身作则。因此，种族政治还没有接近尾声。唯有在所有领袖都不谈论种族配额的时候，种族政治才算结束。若他们开始唱新的论调，他们就会把人民带入一个新的政治体系里。马来人可以去甲洞竞选吗？华人可不可以在道北竞选而获胜？若这一天真的实现了，那么我就可以说我们已经来到这个阶段。不过那一天还没到来。这次的大选把我们带到一个交叉点。我们可以选择消除种族政治，或继续执行种族政治。
华人在这次大选中投回教党，而马来人也投民主行动党。你认为这是一项突破吗？
当然。当我去巴生港口演讲时，一路上有骑电单车的印度男生护送我，他们身穿回教党的T恤，挥着回教党的旗帜，呐喊“人民力量！”（Makkal Sakthji）以及“真主伟大！”（Allah-u-akbar）。回教党其实没有在该区竞选。那是行动党的演讲会。所以，是的，他们已经采取了主动。不过，我担心的是在野党又带我们走回种族政治的路线，和国阵一样玩种族政治游戏。
我想，人民在大选的表现已经显示他们向前走了第一步，但我不认为其他人，甚至是反对党有接收到这个讯息。反对党仍然处于混淆的阶段中。三个政党中，回教党是最成熟和最有进展的。他们接受现实，即他们必须赢得非马来人和非穆斯林族群的支持。
对马来主权的谬误
巫统必须了解，未来的政治不再以马来主权（Ketuanan Melayu）为主。巫统应该对马来人解释说，马来主权其实是不存在的，不过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马来主权是什么？如果要我形容一头牛，我可以告诉你一头牛长成什么模样，也可以画出来给你看。但是，若要你谈论马来主权，并把它画出来加以形容，我不认为你可以做到。若我要解读马来主权，我该怎么做？这完全是种族隔离政策，不是吗？
但是，若巫统不推行马来人主权，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问题。因此巫统创造谬误。为何不完全提及马来主权？10年了，为何不把它列为刑事罪，凡是提起马来主权的人都会被捕？若没有人开口提及马来主权，人们在几年后仍然会记得吗？你听不到的，就不会看到。你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好处，或如何让人吃亏和失望。但是，巫统延续这个谬误，并说马来主权是唯一可以保护马来人的东西。没有马来主权，你就会没命！巫统就是马来主权的捍卫者和保护者，而人们都接受了这一点。
新经济政策和特权
我们可否停止用“土著”（Bumiputra）这个字眼？它似乎有分裂的意思。
我们有土著，也有非土著。我真的不清楚这个词代表的是什么。我们不需要它，因为“土著”这个词带给马来人虚假的安全感。其实身为马来人，并没有真正的好处，对吗？马来人是否认为他们可从新经济政策中获得优厚的待遇？哎呀！大部分的时候，所谓的30%股权其实是天方夜谭。华人要做生意，其中30%的股权必须是土著的，于是找来一个马来人，给他一个董事职位，每月付薪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新经济政策是巫统使用的政治武器。
马来人获得5%至7%的购买房屋优惠。其实，这并不符合宪法，但发展商接受了。这不是法律。好，就说安邦市议会设立了特别条例来批准房屋发展的例子。上面写着你的房屋发展计划必须有多少廉价屋，多少单位保留给土著，多少折扣等等。究竟谁是该议会的成员？巫统、马华、国大党。马华和国大党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前来挑战它？去法庭上拼出胜负？为什么不是发展商呢？因为他们都是华人啦。华人接受了它。为什么接受？你看，很多人指出新经济政策的这个、那个，最后呢，华人却接受了。为什么接受了还要吵？其实，新经济政策并不是宪法，但没有人去挑战它。第153条款—马来人的权利和特权，但它从来没有被清楚地阐述。
马来人特权是什么？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当我们谈到保护马来人的权利时，我们从谁的手上保护他们？越南人？泰国人？菲律宾人？你在危难中保护我。若没有危难，就不需要保护啦。谁是威胁者？身为马来人的我面对些什么威胁？我看不到。是来自非马来人的威胁吗？他们怎么威胁马来人？没有人能够很好的解释什么是马来人的权利和特权，以及会如何失去这些利益。
巫统如今的位置
巫统在国会有多少议席？78个，即是222个总议席的三分之一。如果沙巴团结党、砂拉越和马华离开国阵，巫统单独留下，剩下78个议席，它可以组成政府吗？若华人、印度人、非马来人、非穆斯林、沙巴以及砂拉越的基督徒反对马来主权，反对回教主权，明天还会有马来主权吗？是谁支持马来主权？是国阵里的非巫统领袖。78位巫统国会议员若失去了其62个盟友，就不可能做任何事情，反正他们加起来才只有140个席位。
这样，谁还需要巫统呢？为什么其他政党还继续和它结盟？
你去问问印度人、华人、卡达山人及达雅族的领袖吧。
他们为什么还留在国阵呢？
我不知道，我很疑惑，为什么我们还需要巫统？我告诉过那些愚蠢的华人和印度人，别再和巫统一起。我在大选前写了一篇名为“愚笨的华人”（Cina Bodoh）的文章。这些愚笨的华人还和这些马来人混在一起。巫统仍然可以控制140个议席，除非那些愚蠢的华人醒觉过来，变得聪明。
你是否同意马来人一般上都缺乏安全感？由于他们无法竞争，因此需要拐杖来支撑？
他们是被引导而相信这个论点的。他们自小就被灌输这种思想。
那么你认为他们是可以突破这个障碍的？
他们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马来人比华人弱？
但这不可能一夜之间做到？
不可能一夜间做到，因为他们50年前就已经被灌输了这种思想。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洗掉它或灌输新思想给新的一代。也许是我的孙子那一代。你知道吗，我6岁的孙子来到这里就问我太太：“奶奶是华人吗？”
“是。为什么这么问？”“但奶奶是穆斯林？”“对”。谁在灌输这种思想？不是我的女儿，也许是幼儿园的某些人吧。还没上小学一年级就已经开始问“奶奶是华人？”这真糟糕，他还是我的孙子呢！我不敢想像他们到时上大学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当凯里和其他“4楼男孩”加入巫统时，有人认为他们有能力改造巫统、清理污秽。你怎么看？
凯里的团队里其实有些积极的人，我相信他们有远见，但他们还没有实权。他们被有势力的保守分子阻挡着了。因此，你会很惊讶的发现到，凯里的团队里确实有一些人看到反对党所看到的东西—必须完全改革政治体系，制定一套新的文化，才能够继续前进。
诺扎查卡利亚（Norza Zakaria）曾发出文告说：“我们可否坐下，和公正党以及回教党一起谈论有关马来人前途的课题？”没错，他是巫统的人，但他仍然必须谈论马来人，他不能谈关于华人和印度人的前景，因为巫统会杀死他。这是巫统的文化。
不过，为马来人服务也可以有意义，例如去解释、灌输、教育他们、警惕他们。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都要和非马来人合作，因为这次大选证明了非马来人有强大的政治力量，而我们却忽略了这股力量。巫统的未来取决于非马来人是否可以接受新巫统，或至少被认为是一个新的巫统。
如今若越来越多人离开国阵又会怎样？马华会感到慌张：“糟糕，30席变成15席，下一次大选，我们可能会落到像人民力量党和民政党那样的下场。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应该和民联谈谈。”巫统预估他们将会失去盟友，因此必须维持信心，而唯一的方法是敞开胸怀地谈论。这可是生存的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