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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医疗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另一个我非常关心的,就是比南族如何可以获得医疗服务。

NONE 我在弄拉曼的这几天,看到很多孩子的皮肤都有很多大大小小溃烂的伤口,这些是被虫子咬了之后抓伤的痕迹。由于森林被大肆破坏,每户家庭的收获减少,很多孩子都营养不良。

我在村子的时候,一个孩子发了几天高烧,都是吃山上采来的草药,因为没有钱到距离四个小时的诊所看医生。后来我们从急救箱内找出一些退烧药给他。另一个孩子,得了红眼症,已经两个星期了还没有康复。我们没有红眼症的药,只好给她眼药水,让她缓和一下。其实,看到这些孩子,我真恨自己没有带多一点特别的药来。

诊所,太遥远了

住在乌鲁峇兰(Uru Baram)的比南朋友看医生,大部分都是到Long Bedian, Long Kawi, Long Kevok的政府诊所,这些诊所大部分只治疗普通疾病,如果要动手术就必须到美里的大医院。这些诊所距离比南的村子,车程大约是2小时到6小时左右,如果选择从弄拉曼走路到最近的诊所要一天的时间。

有一些比南朋友因为没有身份证,看医生的时候往往被当作“外劳”或“外籍人士”,他们被逼缴付外国人的诊疗费用。

NONE 一直实行的“Flying Doctor” 计划于两年前因某些原因而中止,即使现在重新开始实行,他们亦没有进入每一个比南村子。很多时候,比南的朋友仍然必须走一、两个小时才能获得医疗服务,而且只能获得普通的检查及治疗。

现在,我想说两个故事,关于医疗的故事,你们准备好了吗?

两个痛彻心扉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一名年龄约22-24岁的少女,她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有一天晚上,她发高烧,然后开始有流血的迹象,家人非常的担心。她的丈夫走了一个晚上的路,到Long Bedian的诊疗所。

他告诉医生及护士妻子的状况,请求医生到他的家去看一看。医生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们说“不用担心,这只是发烧”,给了他一些药,打发他回去。他回到家,少女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流血的迹象越来越频密、急促。几天后,少女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到今天,丈夫及家人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个故事,是一个年龄约27岁的孕妇,怀了7个多月的身孕。通常,怀孕的妇女都会在预产期的两个月,到美里或者马鲁帝去待产,生产的时候,可以直接到医院。一天,孕妇的羊水突然破了,情况很危急。丈夫当时到森林捕猎,村民用舢舨把她载到临近的诊疗所。

临盆早产妇被迫爬楼梯

NONE 舢舨靠岸后,孕妇痛得非常厉害。从河岸到诊疗所,需要爬一个小山坡,因此村民跑到诊疗所,要求医生和护士帮忙将孕妇带到诊所,但是这个要求被拒绝。他只好回到岸边,将孕妇一步一步的带到诊所。

当他们走到诊所的梯级,向诊所一步一步的靠近,孩子终于等不及出世了。遗憾的是,因为大家都没有准备,而医生护士一直在诊所里没有出来,孩子“咚”一声就出来了,直接沿梯级跌了下去。婴孩的头不幸撞上一根铁钉,死了。最后的最后,孩子的妈妈也承受不了打击,痴呆了。

居住在内陆的比南朋友,他们的命难道就不如我们这些所谓“现代化”的人值钱吗?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也是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如果给予他们同等的机会,他们仍然有无限可能。但是,因为政府的政策,因为医疗的不足,让这些小生命一个又一个的夭折。

这些地区的朋友,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生病或者意外严重受伤。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到遥远的地方寻求医疗服务,他们没有交通工具、没有钱。

一个大马的使命:让医疗服务不是梦

我遇过一些得了疟疾(Malaria)及肺痨(TB)的年轻女孩,这些虽然是传染病,如果通过治疗,病情可以得到控制。问题是,她们的家人都没有能力持续支付庞大的医疗费用(包括到诊所、医院的交通费用)。患上这些传染病,对她们来辈子的梦魇。

翻译员Kent告诉我们,因为知道有很多需要长期治疗的朋友(尤其是需要开刀治疗的朋友)很难支付得起往返村子和美里的交通费用,因此有一个非政府组织在美里租了一个地方来安顿这样的朋友。村民们也告诉我,现在有一些自愿医生来比南的村子提供免费医疗服务,虽然只是普通检查,严重的病仍然需要到大医院,可是他们已经非常感激。

可是,让我们的国民获得2A(Accessible & Affordable)的医疗服务,难道不是政府的责任吗?因为他们是原住民,因为他们不愿接受重新安置计划,所以他们无权享有这些基本服务?那么喊得那么响亮的“一个马来西亚”有什么用?

“一个大马”包括比南人吗?

NONE 特别小组113页的报告其中一个建议,在偏远的地区用四轮驱车实行流动诊所计划。报告书亦指出,为了确保这样的计划可以定时进行、并且得以持续,每一次的出诊,建议政府拨款4000元令吉。这样可以确保这些医疗服务“到无法抵达的地方(Reach the unreachable)”,让所有比南人都能获得医疗服务。

联邦政府及砂拉越州政府将这个建议纳入2010年的财政预算案了吗?这是否还是一个美丽且无法实现的建议?即使预算案纳入了,如果医护人员对比南人的态度没有改变,又有谁能确保那两个痛彻心扉的故事不会在不同的时空,继续的上演?

如果我们真的要实现所谓的“一个马来西亚”精神,那么政府现在要做的事,是让医疗服务不是梦,让所有居住在偏远地区的原住民都享有专业、负担得起的医疗服务。

后记:我们能带来改变吗?

7天6夜的比南之旅,除了工作的时间以外,很多时候,我都在村子里晃来晃去,到处找村民们听他们说故事,陪小朋友玩,和一些年轻听得懂马来语的比南女孩聊天,甚至和比南女孩一起走进森林,穿越激流,到河边寻找晚餐需要的蔬菜。

更多的时候,我每一天的例常活动是当每位朋友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黑暗的深夜里,用星空微弱的光,看着这样的一片土地,土地上那一间间狭小的木板屋,回忆日间我所遇到的每一个生命及他们的生命故事,想着这个村子,其他比南村子,他们的、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的孩子……的未来。

NONE 我们离开的时候,有更多的人在湖边送我们离开,其中包括很多很小的孩子。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向他们挥手,直到我没有看到他们丁点影子才舍得将视线离开。我的脑海里充满着不同的时刻,我曾经遇到的每一个生命,其中包括那些因为自己的女儿及孙子受苦不知道要如何帮助他们的父母亲;一直向我说谢谢因为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女儿的家长们;因为医疗设施不足而死去的生命;没有办法完成学业及因为距离、贫困而无法上学的孩子;希望成为老师教育比南族的下一代,可是因为特定的因素没有一个可以进入师训学员失望的孩子,忍耐了6个漫长的深夜的眼泪,终于决堤。

很多人来了,又走了;然后他们再来,又走了。我想之前来过的朋友都是带着他们所付托的希望而离开的,就像我们一样。

我们来了,又走了。

即使很天真的想,我们仍然可以为他们做一些事情,但是我却很清楚的知道,我们可以做的太少、太迟。

毕竟,要面对的是这些村民,不是我们。要继续为他们的森林土地、家人的安全捍卫的是手无寸铁的村民,不是我们。我们只能在他们的生命中停留一小段,让他们看到可以继续支持下去的希望。这样真的够了吗?

记得离开的时候,在船上望着他们逐渐变小的身影,他们充满希望的看着我们的离去。

面对明年州政府开始要将他们的森林变成油棕园的事实,让他们、他们的家人、孩子曝露在更危险的恐惧。我们除了偶尔的相互关怀、支持,我们除了施压,我们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虽然已经从砂拉越回来多个月,但我仍一直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系列完)

系列一: 连根拔起的现代化

系列二: 比南孩子也需要希望工程

系列二: 性剥削:比南家庭恒久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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